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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卡找我借钱,我可以不借的。”
老人坐在床上反反复复叙述这件事,“我身体不好,出不了门。
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自己挣到过钱,还得时常靠你接济,连累你那么小就要外出赚钱。”
莫洛克一时无言,他只拿手搭在母亲的手背上,试图传递过去一些安慰的情绪。
母亲手上的皮肤并不好,松弛,颜色暗沉,没有鱼人一贯的鲜艳和滑腻,摩挲在手里只能感受到犹如沟壑一般的割痕与粗糙。
只有指肚上的皮肤还算平滑,然而这也是因为前些年母亲想要编织海草补贴家用给磨皮磨平的罢了,手指上的指纹已是不可见。
“我可以不借的。”
她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低下头,喃喃道,“我只是看他这么大老远专程跑这来看我,我于心不忍,还是借了他一点。
我可以不借的……”
反复诉说的话语终于让莫洛克明白了母亲的纠结点与心里不安,他一下子理解了母亲的处境。
因为母亲生病这么多年是真的没有钱,很穷。
家里的一应东西都是由莫洛克添置,母亲一个人出不了门,要出门也是有自己陪同。
因此他也没想着给老人留多少钱,怕遭贼人惦记。
这20个银币看似不多,对于别的鱼人来说也就是十来天左右的工钱,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这些年积蓄的一半以上了。
母亲是善良的,是那种谨小慎微的善良。
莫洛克一家以前与莫卡一家是邻居,对于他家的情况莫洛克也知道一些。
莫卡的父亲很早的时候就跑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一对,不过好似还有爷爷奶奶居住在别处。
那时因为两家境况相似,在同一个鱼人小村庄里,又都是邻居,关系还是不错的。
小时候莫洛克没少去隔壁家帮忙,而自己的母亲行动不便,大老远喊他,他也都会过来帮忙做饭熬药清理垃圾什么的。
再后来就是母亲病情加重,莫洛克自己忙着外出挣钱,又恰逢族长的儿子昏倒在自己的家里。
那时起村子里的人似乎莫名其妙对他家起了隔阂,为了避免母亲在自己不在时遭受委屈,他便把家从鱼人村庄聚集点搬出来了。
两家联系渐断,莫洛克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听说莫卡的母亲后来死了,只是也没有多加理会。
他当时自己负担整个家庭也忙得焦头烂额,鱼人苦工的薪资薄弱,市场竞争根本没有优势。
哪里都不缺鱼人,到哪都是鱼人。
现在的莫洛克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咬着牙熬过那段年少时光的,只记得晚上睡不着时会掏出怀里捂热的铜币,红着眼一枚一枚地数,数过一宿又一宿。
“莫卡说他在他母亲死后搬去跟着爷爷奶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出去打工。
但今年他爷爷生病了,奶奶也根本没工作。
他现在不敢去打扰两位老人家,更不会找两位老人家要钱。”
“他这次来看我陪我说了很久的话。
他是这么些年仅有的还愿意来我们这的鱼人了。
他比以前更黑更瘦了,也高了许多。”
老人陷入自己的回忆里,杂乱地叙述着,莫洛克渐渐在脑中拼凑出事情的脉络。
一个高瘦的鱼人可能是在城里遇上了什么难事,回到小村庄里寻求帮助,却发现自己仅有的亲人已经年迈患病。
孝顺的鱼人实在是开不那个口,只得藏好自己的困窘,再出门寻找办法。
也许是办法已经用尽,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黑瘦鱼人最后还是来到了莫洛克的家里。
他走了很远的路,陪着老人说了很久的话,中间好几次犹豫都没有对老人说出借钱的话,直到临走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只敢借20个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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