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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马,拍了拍马匹,骏马一扬蹄,顺着岔口往通往昌化的大路上跑去了,“行了,小丫头,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认得,趁着玄鹰司还没到,你赶紧离开吧。”
他说完,却没走青唯适才给他指的路,而是取了岔路口的一条山间小径。
青唯怔了怔,立刻下马,三两步追上去:“这条小径是绝路,尽头是山顶的——”
“我知道,”
薛长兴没回头,声音带着笑意,“你忘了?我来过这里,能做这山头的土霸王。”
小径不长,但是很陡,几步上去,密林渐渐展开,入目的是一片开阔的断崖。
山野空旷,晨间鸟声空鸣,细细听去,能从鸟鸣中辨出远处细微的马蹄声。
青唯不知薛长兴要做什么,只道是不能再耽搁,她几步上前,屈指成爪,直朝薛长兴的左肩抓去。
薛长兴背后像是长了眼,感受到劲风袭来,侧身一避,左手瞬间握住青唯的手腕。
然后,他的脸色瞬时变了——没想到青唯手上这一袭只是虚晃一招,转眼之间,脚下已成势,架住他往前的腿,令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青唯道:“跟我回去!”
“不错,小丫头的功夫厉害,没枉费你这一身岳氏血。
可惜喽,如果我的脚没跛,指不定还能陪你过上个十来招。”
薛长兴笑着道。
他很快把笑容收起,又问:“回去做什么?小丫头,曹昆德是个什么人,你当真不明白?”
青唯道:“他是不值得信任,但今日你无论落到谁手中,都难逃一死,他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保住我的性命,然后呢?我今日为他所救,来日就要受制于他,成为他手上黑白不分的一枚棋子,被他,还有他们,用于攻讦、屠戮、排除异己?”
薛长兴道:“而今朝廷,章鹤书以重建洗襟台为由,党同伐异,打压太后及何姓一党,洗襟台再掀波澜,人心惶惶。
何拾青一派四处抓人,恨不能找尽天下的替罪羊,堵住章党的嘴,崔弘义为什么会获罪,不正是因为此吗?常人唯恐惹祸上身,恨不能躲得越远越好,姓曹的却在这个时候救我,你说他是什么角色?他是存了心要救我吗?!”
青唯道:“曹昆德自然居心叵测,但你若被何党的人拿住,必会遭灾!
你和崔弘义不一样,他只是替罪羊,你原本就是海捕文书上的重犯,朝廷的人马不会放过你。
你跟着曹昆德,在他手下保有一命,以后倘能挣脱桎梏,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你说得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跟着曹昆德不失为一个选择。
可洗襟台那么大一个案子都能出差错,我跟着他,当真能轻易脱身?何况我与这些人,本来就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温青唯,我问你,今日局面,倘换成你师父鱼七,换成你母亲岳红英,你会怎么选?你还会拦下他们,逼着他们跟一个阉党苟活吗?”
青唯微愣,足间力道渐松。
薛长兴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山顶走:“当年将军岳翀出生草莽,本是一介匪寇,奈何咸和年间,生民离乱,外敌入侵,他带着一干山匪投身行伍,从此建立岳家军。
“咸和十七年,朝廷羸弱,苍弩十三部压境而来,士大夫张遇初与一众士子投河死谏,只有岳翀一人请战。
我辈中人,多少慷慨义士拜在岳氏麾下,江水洗白襟,沙场葬白骨,我自投身行伍,前人之英勇便是我辈信念,前人之弥坚便是我辈脊梁,却被一个坍塌的洗襟台毁于一旦!
常人不解我为何冒死来京,但我自始至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伏法玄鹰司,投诚曹昆德,死也好,生也罢,我都不选,我要为自己赌一把!”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断崖,忽地笑了笑,问青唯:“小丫头,你这么有本事,身上还带着鱼七留给你的软玉剑,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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