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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霑哑然,过了一会儿才笑:“你这丫头,倒是一心为着你家主子。”
过了一会儿感叹道:“人这一辈子,总得冒一次险,你家主子,明明毫无优势,却偏愿意蚍蜉撼树,观其言行,又不是那等无知莽夫……但每一步都如此出人意料,你看他这些天带兵上阵,那副不要命的狠劲,不过数日便已折服了数位老将的心。”
他摇了摇头,笑道:“简直是个,冷静的疯子。”
可不是个疯子!
赵朴真默然不语,心里却也暗自点头。
宋霑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却又道:“等到了地方,我先去拜见应钦,你不必随行,在外等我消息,若是我迟迟不出又无音信,你立刻走,莫要逗留此处。”
赵朴真吃了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宋霑叹了口气:“当年应钦吞并数山寨,就是宴请匪首,然后一刀斩下几个悍匪的头,迅雷不及掩耳将几个山寨吞并了,然后才投诚的朝廷,此人表面勇悍,实深不可测,外人传他畏妻如虎,却未必如是,怕不过是放出来的障眼法而已,如今我代表朝廷大军前来求援,应钦若是不想理,或是有别的想法,有可能斩了我然后当作我从来没有来过,我这老头,求仁得仁,没了就没了,何苦折了你在里头,你之前劝说应无咎成功,不过是仗着应无咎年轻,敢冒险,应钦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王爷让你来,我其实是有些不赞同的。”
范阳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然而却走得很是艰难,流民四处都是,老弱妇孺皆是瘦骨嶙峋,将死之人被抛弃在路边,有妇人抱着襁褓追着车问贵人是否买她的孩子为奴,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语声凄恻,又有成群结队的乞丐跟车乞讨,遇到他们这般有亲兵护着的,则是乞丐,遇到弱者,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匪徒——都是为了生存,但赵朴真却被宋霑逼着在车里,不许出去:“丫头,你没经过事,救不完的,国破家亡,这便是蚁民的命,上位者一个决定,影响的便是万民,不能不慎之悯之。”
范阳,宋霑去节度使府之前,只道:“此间凶险,若事不妙,你即走。”
赵朴真心里一暖,不由为之前对宋霑的怀疑感到了愧疚,她低声道:“先生万事小心。”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想的这般凶险,赵朴真提心吊胆了一番,宋霑仍然还是按时出了府归来,身上还带了些酒气,想来是得了宴饮,但脸色仍然十分沉重:“果然并不肯就应,只拿如今粮草不足,兵丁征得不足,屡次上奏朝廷,兵部却一直克扣粮饷的事说话,且一直有人陪饮,不多时应钦甚至醉了离席,事不谐矣。”
第二日宋霑仍然上门求见应钦,仍然是宴饮了一日,无功而返。
第三日应钦却邀了宋霑巡视军营,一大早便派了人来接他走,看情形仍然不乐观。
赵朴真却坐不下去了,她想了想应钦带了宋霑去巡视军营,那自然不在府上,莫若趁此机会,求见应无咎,尽力说服一二,计量方定,她便带了几个亲兵,果然去了节度使府,求见应大公子。
节度使府恢弘气派,赵朴真立在门口等了半日,门子才懒洋洋地从角门出来回道:“大公子不在,请使君回去。”
赵朴真将一枚精致的金叶子递给了那门子:“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可知道大公子在哪里,在下和应大公子有些交情,他若是在,定会见我,绝不会怪罪大哥您的。”
那金叶子是宫里发的新样子,银杏叶样,上头脉络清晰可见,十分精致,那门子果然见了就有些移不开眼,但仍是十分依依不舍地将那金叶子退回给赵朴真:“几位公子所在,那都是军情,哪里是我们这等门子能知道的。”
赵朴真想了下,仍将那叶子塞给门子:“大哥莫要推辞,那我只是在这里借个地儿站站,想是一会子大公子就能回来?”
那门子掂量着那金叶子大概也有几钱了,终于不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七月的天热得很,赵朴真带着几个亲兵站在门房檐下,虽然头有片瓦遮荫,地面上却热气蒸腾,不多时就已汗流浃背,她想了下彻夜不眠拼着一股狠劲的李知珉,默默地仍是咬牙忍下了。
约站了半个时辰左右,忽见外边来了一座小青轿,几名仆妇拿着包袱跟着,后头又有着一队亲兵护着,一路悄无声息地走来,虽然看着轿子十分朴素,但抬轿子的轿夫训练有素又快又稳,仆妇亲兵皆肃容屏气,走路利落无声,便知道里头想必不是一般人物,果然看那门子一句话不说利落地冲上去将中门打开,让那轿子进入。
赵朴真带着几个亲兵靠墙站在一侧,看着那轿子进入,却仿佛有一道锐利的目光从那青纱后看向她,轿子忽然停住了,轿子身边伺候的仆妇忙上前侧耳倾听,里头有声音轻轻交代着什么,那仆妇立刻转身过来招了门子,耳语几句,指了指赵朴真,问了什么,面露讶色,又过去轿子边回禀,不多时便向她走来,笑道:“可是秦王派来的使君?门子无知,怠慢了,我们夫人请使君进去少坐。”
夫人?应家九义子都未婚,后宅唯一的夫人,应该就是节度使夫人了,赵朴真立刻想起了应钦畏妻如虎的传闻,心中一动,忙笑道:“可是节度使夫人?还请问妈妈,夫人缘何要见鄙人?”
那仆妇笑道:“许是见姑娘面善吧,还请几位护卫军爷在里头客院略喝几杯茶,里头却是内宅,几位军爷行走不便。”
赵朴真一身内侍打扮,那仆妇却竟是直接点名了她的女子身份。
赵朴真心中微惊,看那青轿已径往里头去了,想了想,便示意亲兵们依言留下,在那仆妇的引领下,往里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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