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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自入宫以来,目睹楚威后的恶意,目睹女葵挨打,在芈姝面前的小心翼翼,面对芈茵的恶意,到知道生母下落的焦急愤怒,到对莒姬的信疑两难,这种种的一切,竟是无人可言,无人可诉,也唯有在此刻,在黄歇面前,方能够放声一哭。
黄歇僵在那儿,只能低声反反复复地说着:“不要哭,有什么事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助你……”
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恨自己竟不能如神人一般一眼看透她的心事,然后举手投足为她排忧解难,将那些惹她难过的人统统给踢进汨罗江里去。
芈月哭了好半晌,这边收泪,却见黄歇僵立当场,连脖子都红了,胸前衣襟还湿了一大片,不禁脸一红,低声道:“多谢师兄,把你衣服弄湿了,对不住。”
却见一条绢帕已经递到自己面前,正是黄歇所递。
黄歇递出绢帕,却又有些窘迫,只觉得自己日常用的绢帕太过简陋,竟似不配递到佳人面前,递到一半,待要收回,芈月却已经取了绢帕,捂在脸上。
黄歇心头狂跳,这绢帕中犹带着他的体温,却被她捂在脸上,顿时觉得衣襟打湿的地方也变得火热起来。
芈月擦去涕泪,黄歇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开口,却不想她居然掉头就要离开。
黄歇急了,拉住了她,道:“师妹……”
芈月回头,诧异地道:“何事?”
黄歇张口两回,却不知道应该从哪句话开始说,好一会儿才道:“你———谁欺负你了?”
芈月苦笑一声,摇摇头。
黄歇急了道:“那你为何而哭?”
芈月本是对莒姬信疑兼半,便想找黄歇帮助寻母,不想一见了黄歇,满腹委屈涌上心头,竟是控制不住自己,扑到黄歇怀中大哭了这一场。
这一哭之后,原本鼓起来的气势竟是莫名地没有了。
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竟是情怯而不敢言。
她不知道说出来以后,会是怎么样。
这两日她经历了太多事情,竟是觉得周遭所有的人都是面目可憎,此刻只有黄歇的怀抱,才这般温暖而真实。
少女的心敏感又脆弱,这一刻她竟是担心说出这件事来,黄歇不知会如何看待自己。
生母如此遭遇,自己固然是痛心愤怒,可是眼中浮现的竟是芈茵昨日那种轻蔑中带着怜悯的目光,芈茵这样的目光,会让自己有想给她一拳的冲动,可若是黄歇也露出这种眼光来呢?那自己……那自己究竟何以自处?
虽然明知道,黄歇不是这样的人,黄歇一定会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可是这一刻的心忽然如惊弓之鸟,竟是连万一的可能都不敢面对。
她看到黄歇的衣襟湿了一片,有些不好意思,欲将手中的绢帕递还黄歇,却见这上面尽是自己的涕泪,自是不好意思将这脏帕还给他。
方才她哭得头晕,见黄歇递了帕子来便接过,却不但弄湿了他的衣襟,又将他的帕子也弄脏了,只得从袖中取了自己的绢帕递给了黄歇,道:“师兄,把你的衣服打湿了,这个给你,擦拭一下。”
黄歇顺手接过绢帕,却无心于自己的衣襟,急忙又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要我助你做什么?你说啊!”
芈月慌乱地道:“没什么,我,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跑。
黄歇欲追,却无奈在深宫之内,他不便擅自乱行,又生怕让人看到,倒连累芈月,无奈之下只得站住,手握绢帕,怔立当场。
想了想,他终究是不放心,转身去寻了一个相熟的小内侍,给了他一把钱,让他去打听一下,到底九公主入宫这两日,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芈月一口气跑回高唐台,方走入自己的小院,却见玳瑁沉着脸跪坐在门口的廊下,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芈月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进去。
玳瑁向着芈月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九公主。”
芈月颔首道:“原来是傅姆,不知在此何事。”
玳瑁道:“奴婢是特来看望公主的,因恐公主初入宫,缺失什么东西,或者侍从不顺手,奴婢也好效力。”
芈月脱了鞋子,拾级而上,站在玳瑁对面,道:“有劳傅姆关心,两位傅姆十分用心,我不缺少什么。”
玳瑁笑了笑,眼睛却锐利地看着芈月尚还红肿着的眼睛道:“是吗?那公主是从何处来?公主眼睛红肿,可是在何处受了委屈?”
芈月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又怎么会被她套出话?她心中冷笑,口中却做出小儿之态来,顿足懊恼地道:“休要提起,昨日七姊骂我,十分不中听,我不服,便去问母亲,不想母亲不与我做主,反将我骂了一顿回来……”
说着,便掩袖做欲哭状。
玳瑁忙道:“哎呀,公主受这般委屈,老奴也替您不平。
莒夫人说什么来着,为何公主竟是委屈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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