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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外形粗糙,客车厢里头却装饰得十分整丽,全用木板内饰,座位上裹着湖丝的桌椅套,摆着软垫、引枕,仿佛比他们家厅堂装修得还贵气。
二人自前而后,边走边看。
宋时摸过光滑的绸巾、厚实的棉垫、光滑的榉桌椅,啧啧叹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特为咱们安排的列车,装得这样漂亮,我上……这辈子也不曾坐过这么好的车。”
火车的外形粗笨些,估计是为了保证强度做出的牺牲,内装却完全展示了京城的审美和今年的流行风尚。
后头上来的学生们却顾不得看软装,上了车便直奔车头,去看这车是如何驾驶的。
两位老师不肯跟学生挤,先将座厢、卧厢、餐车转了个遍,又出了后车门,靠在车尾围栏里看四周的风景。
才三年不见,这条他们自己建起来的铁路竟变得陌生了。
与铁路相并的大道拓宽了近一倍,路上人流如织,乘马坐车的、道旁行走的,遇上火车时无不放慢速度,满目艳羡地看上一阵。
路两旁原是荒地处则建起连片的店铺:有的是青砖红瓦的小院,有的仿经济园建成钢筋水泥的平顶小楼,也有些木支的茶水棚子,尽有人在里面吃饭、采买、修车换马。
不光路上的公子、客人,就贩夫走卒也穿得整齐干净,衣上绽线、补裰的地方都少。
更不消提在大小城池外停靠时,远远看着铁道旁那一片商铺和民居,繁华景象都不逊于一般县城。
火车问世才一年不到,怎么周边地方就发展成这样了?他们离开时也通了铁道马车,可也没发展得这么快呵。
宋时感叹不已,将腰卡在车尾栏杆上,探出身子观望周围的景致。
桓凌只怕他看得太入神从车上张下去,也顾不得会被两侧行人、客商看见,左手从后头虚揽着他的腰身,一手也支在栏上,无奈地劝他:“这些都是常见之景,有这么好看么?车这么快,你只顾贪看左右,不顾脚下,摔下去可不得了。”
宋时头也不回,轻轻摆手:“我有分寸。”
哪里有分寸,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这是仗着腿长,腿短的早站不稳了。
桓凌一向什么都由着师弟的,却唯独不能看他损伤自己的身体,听得这话不禁眉心微纵,环过他腰身的手臂紧了紧,右手挑着他的下巴,威严地“嗯?”
了一声。
宋时却仍是笑吟吟地,双手按在腰间,抓着他那只手说:“我的分寸就在这里。”
……
做师兄的担忧气恼都被他一句话说得烟消云散,另一只手也压上去,将师弟牢牢裹在怀中,唇角不经意挑上来几分,无奈又纵容地说:“好罢。
我在这里,必叫我时官儿一辈子都不失分寸。”
栏杆不一定可靠,但他自己总归一定是可靠的,护得住师弟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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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间就那么点儿路程,这小火车走得再慢也是火车,走走停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京城南关。
这本是不年不节,又不当休沐的日子,站外却已挤满了迎接他们的人,将整座站台围得水泄不通:礼部派了使者相迎;两家亲友和故交、子弟早早在此等候;还有许多听着他们的名儿,想亲眼看看两位大师的人簇拥在外……
这一行人才踏出站外,一片沸腾的呼喊声便自车站而起。
呼声交汇成隆隆的雷声,杂着鲜花、手帕乃至香囊、珠花一类,如大雨般纷落向站台上,砸得人不敢抬头。
身上微痛,心里犹喜。
宋时体味着流量明星的辛苦与乐趣,在举手挡暗器和挥手打招呼之间稍稍犹豫一下,选择了后者。
他师兄却是郎心似铁,迎着漫天香花锦绣吩咐顺天府官员:“叫差役来把人拦一拦,告诉他们莫要再扔东西了,桓某不是个有气量的人,容不得师弟身上有别人的东西。”
送的不行,扔的也不行,不是他给的都不许沾他师弟身上。
这话说得直白,顺天府尹的老脸悄悄红了一红,不敢多听,转身吩咐差役开路。
他们在江西迁延良久,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宫谢恩。
天地君亲师,皇家之事自然最要紧。
来相迎的亲友围上来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各自道了平安,便带着不用面圣的学生回理学研究院等他们。
桓宋两家的家人也来问他们何时回家,定下了时间,各自回去告诉老爷夫人,安排筵席接风。
宋桓二人便和王公公一道坐上了那辆漆得鲜艳的柴油汽车——
柴油车小巧,比火车车头造得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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