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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畔穿过雨幕,向车内望了一眼,因帘子打得低,只看见灯影憧憧下,一个红袍玉带的身影抚膝坐在帘后。
镶滚着云气纹的大袖掩盖住他的手背,唯露出如银似雪的指节,那指节过于细长秀致,连左手食指上一截寸来宽的赤金指环,也衬得分外精美。
“你是开国侯府的千金?”
车内的人问,但不知什么缘故,声气听着有些弱,显出一种温和的况味来。
云畔说是,福了福道:“我先前已经向都头陈过情了,因家里起了变故,想往上京去。
可我带着一个女使,自己走不得那么远的路,若是能得贵人相助,日后一定报答恩情。”
车里的人沉默下来,半晌传出低低的两声咳嗽,似乎是身上染恙了。
云畔本以为高官必定不好应付,谁知并不像她设想的那样。
车里人甚至没有追问内情,只是哦了声道:“小娘子去上京,是投奔令尊,还是投靠亲友?”
他有一道好听的声线,清贵儒雅,像泉水落进碧潭里,自有一股不落庸常的气度。
云畔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虽看不见脸,脑子里却依稀勾勒出他的面容,大概是个谦谦君子模样,像放榜之日,中了头甲的青年才俊。
没有执意送她回家,可见对开国侯府的现状有些了解。
云畔又觉得无奈,果然家丑外扬,幽州城里人尽皆知,开国侯府不成规矩,纵容妾室当家做主。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遮掩了,云畔道:“我去上京投亲。”
这个回答人家应该料到了,因此言语间没有任何意外,只问投的什么亲,顿了顿又道:“问明了,好差人相送。”
檎丹闻言高兴起来,悄悄拽了拽云畔的衣袖。
云畔也松了口气,掖着两手回话,“投奔家下姨母,舒国公夫人。”
车里的人便没有再问其他了,唤了声赵押队,“军中能不能抽调出人手来,护送她们入上京?”
上宪发话,就是忙成钱串子,也得腾出空来承办。
赵押队一挺胸,声如洪钟地应道:“回使君,卑职可抽调手下两名效用②,连夜护送小娘子入上京。”
云畔听了赵押队对他的称呼,才知道他是刺史一级的人物。
如今的官制,刺史不必亲往任职,一般是皇亲国戚遥领。
想必这次的地动惊动了朝廷,才会派遣他来幽州处置灾情吧。
车里人覆在膝头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复抬起来,掩口轻咳了两声道:“挑两个靠得住的,必要稳妥把人送到舒国公夫人手上。”
赵押队道是,转身恭敬地比手,“小娘子请吧。”
这下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云畔再三道谢,说:“使君的恩情,我一定谨记在心。”
车里人寥寥抬了下手道:“小娘子不必客气,我与令尊同朝为官,不过略尽绵力,谈不上恩情。
幽州距上京上百里,今夜小娘子恐怕要在车上过夜了,我命人预备些干粮,天色不早了,即刻启程吧。”
云畔心下感激,领着檎丹又向他纳了一福。
应付了半天,他似乎已经倦了,伸手来放垂帘。
因为人向前倾,幔子后露出下半张脸来,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唇形与下颌精致。
恍如惊鸿一现,很快又隐没于勾缠的蒲桃锦帘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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