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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死了,死在流放路上。
舅父死了,临死前一直在咒骂皇帝,押送的小卒随手抓起马粪塞满了他的嘴。
阿娘也死了。
泪水从李恒眼角滑下。
崔氏女眷没入教坊司和掖庭。
李恒被带回冷宫的时候,崔家女眷正被领着进入掖庭,崔芙看到他,狂喜着奔上前,边跑边哭:“表哥……救我出去……表哥……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我等着你……”
女官横眉冷目,拽走崔芙,手中竹杖狠狠地抽在崔芙身上。
昔日跋扈骄纵的贵女,不敢反抗,哽咽着退回队列,频频看向李恒,脸上满是祈求。
李恒别过脸去。
他自身难保,面对表妹的恳求,只能狼狈地沉默。
屋外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院门始终紧闭着,没有开启。
李恒饥肠辘辘,双腿里像有把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剜着骨头,疼得他浑身发抖,他发起高热,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没有太医来为他诊治。
他渴得难受,试图爬起身去够桌上的茶壶,怎么也够不着,他伸长手臂,上身探出床榻,整个人摔倒在床下,伤处在床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一瞬间,疼痛直入肺腑。
李恒觉得自己要疼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
他趴在冰凉的地上,双手用力,一下一下,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爬,终于爬到桌下,抬起手,握住茶壶。
他张开嘴巴。
哐当一下,茶壶从他颤抖的右手滑落,倾倒在地,茶水汩汩而出,浇在他肩膀上,衣衫湿透。
李恒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
他低下头,舔舐淌在地上的茶水,然后精疲力竭地翻身,躺在地上睡着了。
清晨,尿意让李恒苏醒。
他仍然躺在地上,浑身冰凉,双腿疼痛,无法动弹。
牢笼里等死的困兽。
李恒自嘲一笑。
高贵的皇子,满身脏臭,躺在自己的便溺里死去,这么窝囊屈辱的死法,史官都不屑记在史书里吧?
他仍然在发热,常年弓马骑射练下的一身肌肉软绵绵的,像一滩死肉。
身体垮了,意志崩溃了。
他躺在地上等死。
“殿下……殿下……”
一道女子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李恒昏昏沉沉,跌入梦境。
“李八郎!”
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了几分怒气。
窗外艳阳高照,李恒躺在床上,任女子怎么呼喊,一动不动。
头梳妇人发髻的女子噔噔蹬蹬走到窗前,支起窗户,回过头来,面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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