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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的呼吸声绷紧沉重,偶尔短促地抽噎一下,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半夜发病。
梅望舒从半梦半醒间猛地坐起,“信原?”
她在黑暗里摸索过去龙床边,摸到了脸颊,手背探了探额头,又探了探呼吸。
洛信原在梦里哭。
不知梦到了什么,浑身的肌肉都绷紧,额头渗出了冷汗,一滴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泄露出来的声音不像是人哭,却像是猛兽咽喉里挤出来的呜咽。
梅望舒心里一沉,急忙点起那根儿臂粗的蜡烛,把人推醒了。
洛信原醒来时的眼神完全变了。
坐在床上,仿佛经历了什么剧变,胸膛急遽起伏,眼神里饱含着绝望,痛苦和疯狂。
在明亮的烛火下,愣愣地盯着身侧的人许久,似乎终于意识到噩梦和现实,眼神里的绝望和痛苦才一点点地褪去了。
“信原,还清醒着么?”
梅望舒拿过一条蘸水的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声音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可是又发病了?需要叫些热食进来么?”
洛信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把毛巾接过去擦着,回答的声音明显清醒,尾音却还是带着些几分沙哑和颤抖。
“雪卿,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到满山满园的四时花树,处处都是白绫,每棵树上都挂着死尸。”
“我……似乎受了伤,在下着大雨的黑夜里奔跑,一棵树一棵树地找你。
翻遍了每棵树上挂的尸体,都不是你。”
“后来,有人对我说,你的尸体已经被人收敛了,就葬在西边宫墙不远处的山坡上。”
“我半夜扒开了坟,掀开了棺木……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骨灰坛子,一只珍珠步摇,一对珍珠耳坠。”
“我……我……”
洛信原说不下去了,猛地抓住了梅望舒的手腕,把她拉近,紧紧地抱住。
仿佛暗夜林中受伤的凶兽,踉跄着回返家中,把头颅依靠在最亲近的人怀里。
一滴滚热的泪滚落在她的衣襟上。
梅望舒在烛火下静静地坐着,眼角泛起一层薄薄的光。
“不过是虚妄梦境罢了。
一切都过去了,信原。”
洛信原紧紧地抱着她,起先是个极依赖的姿势,依偎了片刻,仿佛从她身上汲取了力量,改换了姿势,改而把她抱在怀中。
拥抱的力道和这两日玩笑般拥抱的力道又不一样了,饱含着绝望后失而复得的庆幸,呼吸急促,越抱越紧,仿佛要把她紧紧揉捏入骨血里。
“雪卿。”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无尽的依恋,“你特意回京来找我,你不会再死了,是不是。”
梅望舒被按在宽阔的胸膛里,完全动弹不得,眼看着君王噩梦后的情绪不对,没有挣扎,轻声安抚道,“是。
我既然回京,就不会……”
声音忽然顿了顿,她敏锐地停下,反问,“陛下,我辞官回乡之事,你都记得?”
“我……”
洛信原噎了一下,沉默了。
明亮烛光下的两个人,保持着拥抱安慰的姿势,陷入一阵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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