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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宵哼笑起来,说道:“我看着小瑢长大,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印在眼里,自然比你们清楚——如今的谢瑢,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你若当小瑢是挚友,他寻回本心,该为他庆贺才是。”
司马愈沉思片刻,才道:“他若前尘尽弃,又如何会再将我放在心上?他若不在意了,我又何必一厢情愿,再视他为挚友?若是到了如此地步,究竟哪一个才是谢瑢……又与我何干?”
他望向前方烟尘之中,陆升渐行渐远、若隐若现的挺拔背影,突然又笑道:“我这几句话,是代陆抱阳说的。”
行军半日,到了日头西斜时,陆升一行已经越过牛首山,离开了建邺的地界。
暮色四合时,众人便寻了一处村庄,在村外扎营。
陆升与两位督军自然不必屈居村外,则有庄中管事为其等安排了住宿。
入夜后村外营火熊熊,远远传来悠扬笛声,唱的却并非什么慷慨激昂的军中曲,反倒是极为寻常的民谣:“红虾盘雪藕,绿萝采菱舟。
问君何所思?芦花落桥头。
问君何所忆?银鱼伴烧酒。”
寒风凛冽,初冬万物凋零,歌声中却一片春光明媚,仿佛叫人望见了大江之上的夕阳波光、岸边炊烟,一派悠然的百姓生息景象。
终究是初出茅庐的年轻羽林郎,尚未离乡,就已思乡。
陆升在外间见过了领军的诸位将校、百夫长等人,独自回了厢房,庄头送来了两个炭盆,将寒气森森的室内烧得暖热,陆升便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却见外头一只绿头鸭蹲在屋檐下,瞪着窗户不动。
陆升将窗户打开了些,叹道:“外头冷,进来罢。”
那绿头鸭却不言语,只扇了扇翅膀,无声无息冲进房中,转头从后背叼了什么物事放在地上。
陆升定睛细看,却见地上如豆子般一个人形,转眼就化作了成年男子大小,紫红深衣滚着玄黑云纹,神态俊朗,眉目温和,对陆升一拱手,含笑道:“见过陆功曹……不对,陆将军。
只怕陆将军不记得了,我名叫紫印,与陆将军在大王庄外曾有一面之缘。”
陆升却觉此人眼生得很,迟疑道:“阁下是……?”
紫印叹道:“那头闯祸的地狼,是我家的。”
陆升方才恍然大悟,当初那地狼挖穿天池,酿成惨祸,险些被他一箭射死,却是紫印及时赶到,徒手便抓了那支羽箭,将地狼救了下来。
他抱拳回礼道:“失礼失礼,原来阁下就是那位迷糊神仙。
不知有何贵干?”
紫印苦笑,却也辩白不得,索性认了,只道:“在下来为谢先生说句话。”
陆升脸色便沉了沉,问道:“哪位谢先生?”
紫印仍是笑意吟吟,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一副要同陆升深谈的模样,对绿头鸭略略颔首,那绿头鸭瓮声瓮气道:“左右我也回不去大王庄了……不如容我去四周警戒。”
绿头鸭这一句,却是在征询陆升的意思,陆升自然允了,那绿头鸭便抬起圆滚滚的身子,悄无声息飞出了窗户。
紫印又在房中绕行一圈,手指徐徐划过墙壁、橱柜,念念有词,墙壁上便泛起一层潋滟珠光,将二人妥帖包围在内。
紫印这才转过身,肃容道:“陆将军,你手中那件物事,干系重大。”
陆升见他仍有后话,便只应了一句:“此话怎讲?”
紫印却是迟疑了少许,方才道:“陆将军,此话原不该我来讲……”
他轻轻抚了抚下颌,走到房中放置杯盏的圆桌前,将茶具收到一旁,自袖中取出了一页玄黑布帛,在桌上铺展开来,继而笑道:“我本非此中州生灵,无论你歌舞升平、狼烟四起,俱都插不得手,好在说几句还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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