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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离心瀚牺牲已是十日有余,翁府仍是吊丧的人骆绎不绝。
想来半年前还在此地为心瀚的婚事道喜,而此时却是吊丧,来人无不扼腕惋惜。
翁先生原本瘦弱的身躯此时更显得单薄,人也苍老了许多。
刚只入秋,天气原本不凉,他却已穿上了对襟的棉衣,想来心碎而身冷。
我自难想到这丧子的切肤之痛会怎样,也不想过分打扰,在心瀚的遗像前鞠过躬便退了出来。
这日来翁府的人和车都不少,我便打发车子在巷口等。
慢步出来,初秋时节,南开中学的校园里,硕大的黄桷树仍是苍绿依然。
可是叶未落而人已去,想到心瀚公子也想到高少校,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出了南开的校门,正待找车,却看到路边一辆人力车停下,一位怀有身孕的少妇正小心翼翼地准备上车。
缓风袭来,秀发飘动,却正是林若颖。
半年多不见,真正应了物是人非那句不祥的话。
若颖看到我,眼中闪动着无奈和凄苦,只一刻便把眼光避开。
我见她犹豫着还想上车,疾步追了上去,握住她扶在车辕上的手。
若颖忙扭过脸,想是泪已落下:“李先生,我身子不舒服,要回家了。”
说话间,她想抽出手。
若是往日,依我的性格,必是放开了,可那天不知怎地,我似是觉得冥冥中又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手中握着的指引方向的金线,断是放不得的。
“若颖,我的车就在附近,我送你。”
听着这话,人力车夫也连忙地搭腔:“太太,北碚啷个远,您这身子去坐长途车太苦了。”
停了片刻,若颖轻叹一声,放开了车辕。
人力车跑开,叮当之声渐渐隐去。
我们站在路边,默然良久。
若颖一直不愿看我,许久才开了口。
“李先生,没想到会这么见面。”
若颖没再拒绝我送她回家,我便快步跑到巷口叫过了候着的车。
待回到若颖身边,我看她面色不好,扶她上车时也觉出她的手冰凉。
我忙问道:“若颖,你身子不舒服?”
若颖强做出笑容,解释道:“唉,今天出来得早,坐了半天的车,没顾得上吃饭,怕是饿的。”
“若颖,你先到我那儿,德诚肯定已做好了饭。”
若颖点点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回到家中,德诚果是已做好了午饭。
那时重庆的物价日涨,米已是到了三千多块一石,旁的供应更是紧缺。
若是在自贡家中,他总能安排出一桌像样的饭菜。
可在这重庆却是难为无米之炊,桌上只是两盘青菜和一碟榨菜。
若颖怕是真的饿了许久,虽只是青菜仍吃得很香。
我担心她营养仍是不够,便找出了内森留在此处的一些奶粉冲了给她喝。
午饭过后,她似是还有些话想说,只是不知如何启齿。
我心中想着适才路边脑子中闪过的念头,手中的金线不知会牵向哪里。
那天我心中实是搁着一只匣子,里面鼓噪着不知是什么,却不敢把它打开看,怕是打开了就收不回去。
看着她一脸倦容,我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柔声问道:“若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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