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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谦踏进房门目光漫过十二幅鲛绡帐。
如羽颈间金累丝璎珞随呼吸起伏,那道胭脂痕在日光下竟透出朱砂拓印般的妖冶。
他悄悄来到床前,看着她那处被遮掩的伤痕在日光下洇出胭脂色,掌心掐出了月牙痕。
他转身从博古架上请下金泥写本就的《华严经》。
鎏金帘钩筛进的晨光正巧漫过“法界缘起”
四字。
他指尖逐字抚过那些金粉熔铸的梵文,忽觉漏刻声突然变得清澈——原是青瓷冰裂纹盏底的残茶,竟映出了伽蓝殿檐角风铃的倒影。
大都城残阳如血时,沈修谦曾三次撞破游廊墙角后的秘影。
成铉玄铁护腕扣住少女皓腕的刹那,荒废游廊里惊起的寒鸦,竟与朱雀大街巡夜梆声同时凝滞——他分明看见如羽发间衔珠凤钗的流苏,正缠在那人箭袖狼图腾上。
那时节他除了羡慕和心酸,连妒火都需裹在《华严经》的梵文褶皱里,任其将五脏六腑烧出伽蓝古刹的焚香洞。
“既允了凤冠霞帔...”
,他喃喃自语。
窗外骤起的风卷落残梅,窗外飘进的花瓣恰巧落在“恒顺众生”
的朱砂眉批上。
青铜磬余韵里,满地狼藉的密函残片突然泛起微光——原是杀伐之气化作的业火,正在经文中“无碍解脱”
四字间渐次熄灭。
“如露亦如电...”
他低诵的尾音缠上博山炉青烟,案前镇纸的狻猊兽不知何时阖了眼。
霜影捧着缠枝莲纹铜盆进来时,正见公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金累丝璎珞。
那处被遮掩的伤痕在日光下洇出胭脂色,恰似案头镇纸下压着的残破信笺,边角还蜷曲着未燃尽的焦痕。
而那位”
佛子”
手中持着的“华严经”
沉水香,此刻正与菱花窗格漏进的光尘共舞,织就一张缚住所有诘问的蛛网。
沈修谦见霜影进来,站起身说了句:“我在庭中等候。”
正午骄阳如淬火的金错刀劈面而来,沈修谦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本能地抬臂遮挡。
他眯了眯眼睛,庆幸刚才自己质问的话没有说出口,喉间滚动的叹息震落檐角残冰,他望着青砖地上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
如果她说“是!”
他该如何应对?
青铜日晷的指针悄然偏转。
明日此时,朱雀门外的迎亲仪仗会将所有妄念碾作红绸金粉,何须在此刻与往事的残影短兵相接!
屋内如羽坐在铜镜前面,平静地任由霜影替她梳头,霜影伸手要去拿螺钿妆匣中的珠粉。
如羽抬手阻止她:“不用了。”
“且候庭中...”
,她轻捻螺钿梳篦上缠绕的青丝。
那人转身时鎏金护腕折射的碎光,恍若北境冰湖乍裂的纹路——分明是滔天巨浪被生生封入三寸寒冰之下。
霜影瞥见公主唇角转瞬即逝的松快,她捧来鎏金暖手炉时,听见公主轻不可闻的叹息:“省却好些功夫呢。”
青瓷冰裂纹盏中的茶汤正泛起涟漪,映出廊下那人攥紧又松开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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