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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微微有些诧异,没料到这蒙氏兄弟倒也是个性情奇怪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只是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拿了麻布将手掌给缠了上去。
看得出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裹伤的事情,动作极为麻利,那名叫蒙恬的少年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不过看嬴政一袭普通深衣,倒也了然,只当他生活落魄潦倒而已,想到他仗义勇为的情景,虽说嬴政直言是别有用心,不过救了自己弟弟一命是事实,蒙氏兄弟从小就性情分明,有恩就是有恩,不会因为嬴政所说另有目的话就将这恩情一笔抹去。
反倒是能这样坦然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人,才真正大丈夫,至少他丑话先说在前头,不会仗着有恩于自己,如那卑躬屈膝的人,媚颜讨好。
邛胥留下来的药品确实不错,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如蒙氏少年所说的一样上佳,不过效果好倒是肯定的。
嬴政上了药之后不久,原本还火辣辣疼痛的手掌立即变得麻木了,虽然感觉不再灵活,可也少了那股刻骨的疼痛,他双手裹着纱布,脸色虽然白了些,不过却没露出什么畏惧之态,更令蒙氏兄弟好感更甚,那蒙恬原本想要开口,嬴政却率先一步说话:
“这位小郎君也是受了伤,剩余的药送他敷用。”
蒙恬愣了一下,回头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果真自上了马车之后就没再听他说过话,原本以为他不过是腼腆,这会儿听嬴政一说,才反应过来他不喊疼但是也没说话,有可能是受了伤,只是不开口而已。
他这弟弟一向身子骨弱,比不得他常年修习武术,刚刚摔下马车,倒是可能真的伤到了。
这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不过犹豫了一下,却是摇了下头:“此药闻着就比蒙氏府中所有的伤药味道浓郁许多,珍贵一些,无功不得受禄,更何况舍弟毅已受兄长大恩,哪里还敢贪心这些伤药,不过是些许小伤,回府中再自行收拾就是。”
嬴政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略有些困难的伸手将那瓶子伤药朝名叫蒙毅的小童丢了过去:“不过是些药,总是拿来用的,不分大小伤情,也不分功劳财帛,子恬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那蒙毅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自己手里的那个小药瓶,摸了两下,眼睛里露出感激之色,却是没有出声,目光闪了闪,竟然轻声开口道谢:“谢过兄长。”
他声音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像是中气不足的模样,脸色苍白无血色,估计是之前受惊过度,与他兄长蒙恬壮实的身材相比,他实在是太过消瘦了一些,不过兄弟二人相貌倒是有些相同,一个虽然豪爽外向些,一个内向不爱多话,但目光都是一样烁烁而坚定,清净又明亮,倒是难得的两个好少年。
也不知道这蒙氏是如何教养孩子的,两个孩子都如此出色,更难能可贵的还兄友弟恭,嬴政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身子朝后背的马车厢靠了过去,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
他之前强行托住马蹄,胸口原本养好的伤又微微有裂开的痕迹,这会儿疼痛难当,他却偏偏忍住了一语不发,蒙氏兄弟只当他刚刚耗力过度有些疲累而已,也不敢打扰他,车厢里唯有黄盈跟蒙氏兄弟熟了之后渐渐响起唧唧喳喳活泼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只剩了一片宁静。
估计是有人回去送了信儿,蒙家很快派人重新送了骏马过来,套上了车子,原本停顿的车子转动了起来,嬴政虽然闭目养神,但仍旧是下意识的一手放在自己腰侧剑鞘上,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不管是在赵府几年的生活,还是回秦途中,或是秦王宫里,危机无处不在,要是他不机警一些,估计早在当初赵府,就已经死在了赵宗等人的恶作剧之下。
想到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嬴政却是面色平静,眼眸微闭,只是车厢里却莫名其妙的突然间冷了下来。
蒙氏府邸就在秦王宫之外侧北面上,占地颇广,虽然蒙氏之前就派了人送马,显然早知蒙家兄弟受惊之事,不过门口并未有长辈等模样在守候,嬴政揭开帘子看了一眼,却见外头守着一队人,为首的不过是个穿着蓝色深衣,谋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而已,白面长须,看到马车行来时,他主动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动作就表明了他下属的身份,嬴政此时心下了然,原本前探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蒙恬显然也看到了外头的情况,他也是看出嬴政认出了这中年人不过是门下客而已,深怕他误会了什么,连忙笑着开口解释道:“兄长别责怪,此乃恬父亲帐下第一谋士公羊式先生,为人博学多才,最是得父亲看重不过。
今日能让他过来接兄长与恬兄弟,是极感谢您了,恬父亲一向认为自己的恩仇自己负责,所以这事儿父亲会另对您有酬谢,不过这感激之事,还由恬兄弟来报恩,毕竟您救了毅弟一命。”
他说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刚毅方正的脸庞微红,旁边一声不出声的小童蒙毅也跟着点了下头,肯定了自己兄弟的话。
嬴政见他脸上的愧色,显然是有担忧之色,忍不住微笑:“子恬不必多心,政并不是如此器量狭小之人。
更何况蒙氏家学严谨,必是能人备出之府,令尊又如此风高亮洁,政倒是敬佩且来不及,又何来责怪一说?”
他这话一说出口,蒙氏兄弟不由眼睛一亮,听到蒙家与父亲被人夸奖,显然与有荣焉,像是比自己被夸奖更显高兴,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蒙恬看了嬴政一眼,就凭他这一路以来的说话表现,也足以让他心里将嬴政引为知已,原本他还暗自觉得忐忑不好意思,深怕嬴政觉得自己蒙氏忘恩负义,对他救命之恩也如此轻漫,可是这会儿见他不止了解,反倒对父亲蒙武的行为赞赏有加,当下觉得面上有光,拍了拍胸膛,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过却是铿锵有力道:
“兄长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能与兄长您这样的人物相交,今日恬深感荣幸,往后兄长有事差遣,恬与舍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必报兄长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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